宋江被刺配到江州,一天,他寻戴宗、李逵、张顺不着,独自一人,闷闷不乐,信步走上江州浔阳楼。他凭栏举目,开怀畅饮,不觉沉醉,多少往事“猛然蓦上心来”:年华虚度、名利不就,反被刺配江州,理想付诸东流,不觉潸然泪下。乘酒兴,在墙壁上题诗两首,“以记岁月,想今日之苦”。就这样,宋江在江州浔阳楼写下“反诗”。
我们先来看看这两首诗:
其一
自幼曾攻经史,长成亦有权谋。
恰如猛虎卧荒丘,潜伏爪牙忍受。
不幸刺文双颊,那堪配在江州!
他年若得报仇雠,血染浔阳江口!
其二
心在山东身在吴,飘蓬江海漫嗟吁。
他时若遂凌云志,敢笑黄巢不丈夫!
首先看看这个“自幼曾攻经史,长成亦有权谋。”这两句是说自己有才干,有权谋。这还算是实话,但也是牢骚怪话。心想自己这么有本事,号称“及时雨”。可是仅仅做了个郓城的小小押司,真是埋没人才,是对处境的不满。
“恰如猛虎卧荒丘,潜伏爪牙忍受。”这两句的意思就明显是在自吹自擂了。从他上梁山之前的行动看,他的确“猛虎"了一回,这就是私放劫取生辰纲的晁盖等人。但是,对于晁盖等人的行为,他首先认为是“犯了弥天大罪”,事后当他得知晁盖等人杀了追捕官兵,上梁山为“寇”去了,他又认为晁盖等人干的“是灭九族的勾当,于法度上"却饶不得" 。好汉们请他上山,他宁死不从,叫他造反,他没这个胆量,他"潜伏"什么?显而易见,这只是吹吹牛而已。
“他年若得报仇雠,血染浔阳江口!”这句更是荒谬。宋江有什么“冤仇"?他私放晁盖,又接受梁山的馈赠,本身就犯有“通匪罪”,拿他自己的话来说,“于法度上却饶不得”。既然是“饶不得”的,阎婆惜以揭发相威胁,结果他反而把阎婆惜杀了。俗话说:“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。哪朝哪代都如此办理,这怎么反说是“冤”是“仇”呢?退一步说,搞得他如此下场的,无非是阎婆惜和张文远。就算是冤仇,也无非与他们有仇,阎婆惜被宋江亲手杀了,仇也报了,也无须等“他年”。张文远的仇虽然未报,就是等到他年报仇,血也染不到“浔阳江口”。因为张文远家住山东郓城,也不会到江州来送死。这诗的内容就很荒唐,大概因醉酒,思维不清,一派胡言。
再看看第二首诗中“他时若遂凌云志,敢笑黄巢不丈夫!"宋江有“凌云志”吗?如果有的话,充其量也只是"功名富费,封卖荫子”而已。当了梁山寨主,手下兵多将广,也只是“权时避隆罪水泊,只待赦罪招安”,从无改朝换代之念头。李逵敢喊出“杀去东京,夺了鸟位”,”晁盖哥哥便做大宋皇帝,宋江哥哥便做小宋皇帝”的豪言壮语,而宋江敢吗?他一生从未说过造反这样要掉脑袋的话,人家说造反,也屡遭其斥责。所以说,宋江的“凌云志”充其量是“功名富贵,封妻荫子”,上梁山则是盼招安。这些能算是“凌云志”吗?再说题反诗时身为"配军”,敢笑黄巢,岂不狂而荒谬吗?
再看题诗的情态:宋江题诗前是“不觉酒涌上来,满然泪下,临风触目,感恨伤怀”,已有醉意;题完第一首后是“ 自看了大喜大笑,一面又饮了数杯酒,不觉欢喜,自狂荡起来,手舞足蹈”;已是酩酊大醉,自制力已经完全失控的状态。题完第二首已“踉踉跄跄,取路回营里来。开了房门,便倒在床上,一觉直睡到五更”,不但失去理智,连行动都有所不便。酒醒后全然不记得昨日题诗。
由此可见,题反诗只是宋江酒后失控,全诗都是酒后的胡言乱语,并非是想要造反的声明。